曾有一個孩子告訴我,父母離婚前常因父親晚歸而爭吵,所以他經常在睡夢中聽到兩人爭執的聲音,接著就會聽到大門開了又重重地關上,然後是母親從房裡傳來啜泣聲。這時他就會開始想:爸爸會不會就不見了?我會不會變成沒有爸爸的小孩?隔天,儘管媽媽仍像平常一樣照料他上學,但他心中更擔心的是:如果我不在家,媽媽會不會怎樣?放學後媽媽會來接我嗎?爸爸今天會回來嗎?如果當天剛好遇上學校要繳什麼費用,他也不知道怎麼告訴爸媽,因為他擔心父母會因為這樣又吵起來。他從不敢直接提出這些問題,但這些疑惑卻像個大鐘罩,將他整個人困住了,好多想像與擔心在腦袋裡縈繞不去,他也不知道怎麼跟別人說起,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?原先平穩的世界好像一片片撕裂開來,年幼的他只能無助地看著。於是老師發現他經常在上課時出神、發呆,下了課也不跟其他同學玩,自己坐在座位上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,功課也退步了許多,直到有天老師跟媽媽提起,才知道家裡最近很不平靜,爸媽正在考慮離婚的事情…
夫妻離婚前,往往會經歷一段高衝突期,短則數個月,長則數年。在離婚前的爭吵中,雙方情緒高張下往往用盡所能地傷害對方,若孩子目睹父母的口角爭執甚至肢體衝突,他們突然發現平日照顧呵護他們的父母如今卻惡言相向,甚至動手動腳,但孩子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也不了解為什麼爸爸媽媽這麼生氣?即使孩子從父母衝突中聽到了一些訊息,他們也可能不了解事件的全貌而自行做出許多的猜測與想像,因此在心中有著許多的疑問、不安與恐懼。這時如果週遭的大人未能及時敏感於孩子的狀況,孩子也將無法得到幫助;反之,若能適時伸出援手,就能減低孩子過多的焦慮與擔憂,陪伴孩子度過危機,並做好準備以面對未來的變化。
就像上述的這個孩子,因為老師及時發現他的變化,並提出與媽媽討論,媽媽才知道原來孩子已經受到父母衝突的影響,但是媽媽自己也正因夫妻感情而困擾著,縱使有心,卻無法騰出心力來協助孩子,因此在老師的建議下,她帶著孩子來尋找專業協助,社工老師透過遊戲讓孩子抒發這段期間的心理壓力,過程中,雖然父母依舊陷在是否離婚的兩難中,但他們也注意到孩子的擔憂,盡量降低衝突,並在事後主動詢問孩子的心情,澄清孩子的疑惑,孩子也逐漸穩定下來。即使父母最後決定離婚,但由於孩子比較清楚這是父母之間因為無法共同生活而作出的決定,而非他作了什麼錯事所導致,他也比較能接受往後的生活。
在兒福聯盟舉辦的離婚兒童團體中,我們發現許多孩子都有類似的經驗,他們也很驚訝地發現:原來其他人也會跟我一樣擔心、害怕!許多平日只能放在自己心中的疑惑與心情,說出來以後不僅不會被罵,還得到很多安慰與支持。孩子們可能有的疑問包括:爸媽會不會離婚?我會不會變成孤兒?會不會有人受傷甚至死掉?是不是因為我考試考不好或我不乖,所以爸媽才吵架的?都是因為我要繳補習費,爸媽才開始吵起來的…由於孩子的認知發展能力所限,他們很容易將父母衝突歸因為自己造成,所以也會嘗試設法化解,例如自我犧牲,放棄補習或其他物質需求,或者表現特別乖巧。如果最後父母還是離婚了,那麼孩子就會怪罪自己表現不好或不夠努力,並因此持續背負著罪惡感。
如果父母發現孩子有看到或聽到父母的爭吵時,應該怎麼辦呢?
建議您可以告訴孩子「大人也會生氣,大人也有意見不一樣的時候,但這是爸爸跟媽媽的事,我們會好好處理的。」也可以說「我知道你會覺得很害怕,遇到這種事情真的讓人覺得很討厭!」這樣會讓孩子覺得他的心情被了解與接納。另外,你也可以問問孩子:「你會擔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嗎?」然後聽聽孩子的想法,澄清錯誤的想像與猜測;如果你自己的情緒也不佳,可以先簡單地告訴孩子:「我知道你可能很擔心,但現在媽媽的心情也不好,過一會我再跟你說,你不用擔心,媽媽還是很愛你的!」如果你們還沒有打算離婚,也可以主動告訴孩子「我們只是意見不合,雖然剛剛我們都很生氣,可是我們會想辦法解決,你不用擔心。」但如果已經有一方開始提到離婚,那可以告訴孩子:「我們很希望可以解決問題,但有些時候會很難,不論如何你都是我們心愛的孩子,我們會繼續愛你、保護你的。」在給予孩子愛的保證時,請不要做過多或過度的承諾,必須是你或配偶可以做到的,例如已經在考慮離婚就不要允諾孩子「我們不會離婚的!」或者不了解伴侶的想法時,就不要告訴孩子「不管怎樣我們都會住在一起」因為這時候孩子的安全感已經受到威脅,如果你給的承諾或保證日後未能實現,那更讓孩子覺得大人是不可信任的,如果連最親愛的父母都不能讓他信任,他要怎麼建立起對他人的信任關係呢?
如果孩子已經嗅到父母關係變化的氣味,他可能隨時都在擔心,所以穩定維持平日的生活作息就變的很重要。例如若突然未按照平日的接送時間準時出現,孩子就會擔心是否有一方就此消失不見了?媽媽是不是離家出走了?孩子可能急著找父母,那種焦急強烈的情緒恐怕不是一時三刻能安撫下來,所以記得事先告訴老師或孩子你會晚些到,或者給孩子你的電話,讓他在需要時就能找到你。曾經有個孩子因為實在太擔心父母會離婚,所以每節下課她都要打一次電話給爸爸或媽媽,剛開始父母不了解孩子的心情,只是覺得孩子太煩人,還因此責罵了她,後來他們知道其實孩子只是透過這樣的方式確認父母都在,她並未被拋棄,爸媽還各自利用機會跟孩子談,聽聽孩子的心情也給予愛的保證,孩子才減緩打電話追蹤的情況。
面對離婚前的衝突與爭吵,父母雙方往往已經焦頭爛額,壓力之大更是遠勝過其他重大事件,大人如此,何況孩子。父母除了應避免在孩子面前爭吵外,更應留心孩子受到的影響,如果父母能及時給予協助,就能減少對孩子的衝擊,如果孩子的心情被接納,疑問也獲得澄清,他就能依著自己的發展道路繼續成長,在此建議各位家長若真遇到自己難以因應的狀況,別忘了尋求家人、親友或是專業人員的協助喔!